kcoi

and HEAR MY DECLARATION

【理砂】好僵尸,坏僵尸

*僵尸新娘pa,1.2w一发完,没看过不影响理解//感谢@服服服服服服 老师率先开始建设的这个梗,真的很香很可爱

  

拉帝奥被施舍般地扔了一枚戒指。

“赚翻了……赚翻了……”他的同伴低头看着一袋流光溢彩的珠宝,一边警惕地看着拉帝奥,“……东西我已经送给你了,别再打这袋宝石的主意。”

拉帝奥捏着这枚戒指,低头看向地面。

那是一具尸体。

“嗜财如命、毫无尊严,”拉帝奥弯下腰去,冷冰冰地说,“真让我大开眼界。”

他将这枚戒指重新戴回这具尸体的手指上。

他在即将收回指尖的时候,听到地面传来响动。

咔咔、咔咔。

拉帝奥的手腕被冰冷的物体握住了。

而他的同伴在一旁喊得破了音:“鬼、鬼啊——”

宝石散落一地,发出叮当的撞击声,其中一枚滚到拉帝奥脚边,被只剩骨骼的手指捡起。

拉帝奥顺着这手的视线往上看去,他看见一双漂亮的紫色眼睛。

“嗨,”面前的僵尸朝他打招呼,“你好啊,我叫砂金。”

  

1、

眼前的这个存在很显然不能被称作人类。

裸露出的整个左手手臂,还有裤子下的右腿,都明显由骨骼组成。

拉帝奥的视线由上到下打量,而砂金则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,任由他并不客气的打量。

砂金甚至展开双手,然后凑到拉帝奥身边恶作剧:“喂!”

拉帝奥的眼睛移到砂金脸上:“你是僵尸。”

非常肯定的陈述句。

“哎呀,”砂金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,“答对了。”

他低头,掀开自己的衬衫,露出里面白森森的肋骨,小声咕哝:“这么不明显吗?”

“你的宝石,”拉帝奥看向地面,“记得拿走。”

“那些不重要啦,”砂金凑到拉帝奥身边,“不如我们商量一下,你带我出去玩怎么样?这些宝石都归你了。”

“不好意思,我不缺钱,”拉帝奥抱胸,“带你出去玩?”

“是啊,”砂金抬手去抹并不存在的泪水,“我还没玩够,就孤零零地死在这里——”

“停,”拉帝奥打断这段浮夸的做戏,“你是怎么死的?”

“被仇人暗算了,”砂金耸肩,骨骼发出喀哒声,“喏,像这样。”

他把插在肋骨上的刀拔出来,炫耀似的拿到拉帝奥眼前。

拉帝奥把递到眼前的刀推开:“我可以稍你一程。你打算去哪。”

“我也不知道,”砂金把那把刀放在外套口袋里,“我都死了好久了。”

砂金听到一声叹息。

“我要去南方,”拉帝奥说,“我可以载你一程。”

“太好啦,”砂金举起左手,准备和拉帝奥握手,“那就拜托你了——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维里塔斯·拉帝奥。”

拉帝奥和他握手,然后听到熟悉的骨骼错位声。

砂金的整只左手都脱落下来,被拉帝奥单独握在手中。

“不好意思拉帝奥,”砂金笑嘻嘻地把这只手从拉帝奥右手里取出来,“太久没用了,手有点松。”

“……”拉帝奥神色自若地收回手,他转过身。

“跟上。”他说。

2、

拉帝奥开了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。

砂金用完好的右手摸着车门:“太久没坐过车了,我都快忘了怎么开车门。”

拉帝奥已经坐进驾驶,闻言只是敲了敲方向盘:“进来。”

“真是的,拉帝奥,”砂金拉开门坐进副驾驶,“有时候也要多体谅体谅骷髅啊。”

“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?”砂金的眼睛闪闪的,像偶尔出来春游的学生,“去酒吧喝一杯?”

“骷髅还有这种喜好,真让人惊讶,”拉帝奥一手搭在方向盘上,“不好意思,我需要睡眠。等下去旅馆。”

“好久没当人,忘了现在是晚上了,”砂金饶有兴致地透过窗户看向两旁的树木,“真好啊,下面的树不是灰的就是黑的,唉,都看腻了。”

“下面?”

“就是地狱,”砂金看了拉帝奥一眼,“拉帝奥死后也会去哦。”

拉帝奥对这个不太怀好意的句子没什么反应:“所以为什么又上来了?”

“当然是有个好心人往我手上戴了一枚戒指,”砂金举起左手,无名指的白骨上正戴着拉帝奥为他戴上的戒指,“所以我就上来了。”

拉帝奥的视线短暂地落到那枚戒指上:“想好怎么玩了?”

“没有哦,”砂金把那只手收回来,“不过,还要麻烦你帮个忙,拉帝奥。”

“什么?”

砂金把左手举起来,让月色为自己的骨骼镀上一层银色:“虽然我挺喜欢我的骨头,不过我吓到别人就不好玩了——所以,有多余的外套吗,拉帝奥?或者明天我们去集市上买一套……”

要求合理,但拉帝奥开始怀疑自己带上这只僵尸是完全错误的行为了。

砂金一直在得寸进尺,试探拉帝奥的底线。

但是一件衣服、一条裤子的确不是什么大事。

“有多余的,”拉帝奥最终还是说。

他听见僵尸笑意盈盈地说:“你人真好,拉帝奥。”

  

他们在一个小小的乡间旅馆落脚。

砂金在后座找了一个小小的斗篷,大概是拉帝奥之前的同伴留下的。

这件斗篷对于砂金来说有点长了,尾部拖在地上,被砂金捏着提起来。

“是不是有点像万圣节,”砂金自己转了一圈,“等会我把斗篷掀开就可以问老板要糖吃了。”

“如果你因此被扫地出门,我概不负责。”拉帝奥把后备箱里的行李箱拎出来,朝门口走去。

砂金跟上他的步伐:“要花刚才的宝石吗?”

“说过了,我不缺钱。”拉帝奥走上台阶,微微侧头看向砂金。

看起来他的右脚即使变成骨骼,也还是很灵活。

他收回视线,走到前台办理入住。

砂金好像突然对门口那盆水仙产生兴趣似的,蹲下来看,又凑近去闻了闻。

很鲜活的香味。

砂金站起身,凑到拉帝奥身边,看着他从钱夹里拿出纸币,紧接着被递上两把钥匙。

“你不和我一间房吗?”

“谢谢,”拉帝奥已经转过身,“没有和僵尸睡一张床的爱好。”

“那我们还可以打牌嘛,我用左手和右手和你一起打。”

“免了,我需要休息。”

拉帝奥把其中一把钥匙放在砂金手上。

砂金的斗篷因为失去支撑,重新拖在地上,差点把他绊了一跤。

拉帝奥抓住他的胳膊,捏得重一点,发出一声脆响。

“……”

听起来像碎了。

“没事,没事,”砂金笑着动了动左手,“僵尸的身体没这么脆弱。”

于是拉帝奥松开手。

“先来我房间,”他说,“我把衣服给你。”

  

他们走进一间小小的客房,砂金将身上的斗篷取下,放在一旁的桌面上。

拉帝奥将行李箱打开,取出一件褐色的西装外套和黑色的西裤,递给砂金。

砂金接过,突然说:“真的不用陪你打牌吗,拉帝奥?摇骰子我也很擅长。”

“这里不是酒吧,”拉帝奥头也没回,“斗篷穿好再出去。”

“好,好,”砂金举起左手作投降状,“听拉帝奥的。”

拉帝奥感觉有些隐隐的头痛。

“我说了,我不对你的行为负责。”

“嗯、嗯,”门口探出一只骷髅手,比出OK的手势,“晚安,拉帝奥。”

门随即被关上,发出喀哒的轻响。

拉帝奥叹了口气。

  

砂金早上出来的时候穿的是拉帝奥那套衣服。

西装的袖口和裤子都有些长了,被挽起来一段,裤脚刚好盖住鞋面。

僵尸精神十分饱满的样子,朝拉帝奥打招呼:“早啊,拉帝奥。”

拉帝奥发现他不知哪里找来一只手套,正戴在白骨状的左手上。

他走到拉帝奥身边,斗篷叠得方方正正的,被他拿在手里。

“走了,”拉帝奥接过他手上的钥匙,“我赶时间。”

他们一同坐上车座。

一上车砂金就把手套和外套全脱了。

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,阳光透过车窗落在砂金左臂的骨骼上,落在他宝石般的眼睛里。

“天气真好,拉帝奥,”砂金用手臂挡住阳光,还是落了一大片下来,“今天我们去哪玩?”

“南边一点的城镇,”拉帝奥打着方向盘,“我有些资料要取。”

“拉帝奥你是学者的吗?”

拉帝奥不置可否地嗯了声:“有些项目在手上。”

“那镇上有酒吧吗,赌场也行。”

“……你上来一趟就为了这个?”

“怎么了,”砂金无辜地摊手,“下面的赌场太无聊了,我都赢遍了。”

拉帝奥不知道怎么评价一只僵尸的三观,他能理解赌博带来的快感,但他不会去做这件事。

罢了,只是一只僵尸罢了。

砂金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,恨不得对路上的每一颗树发出赞美。

“我现在觉得绿色也挺可爱的,”他说,“拉帝奥,你看,那里有松鼠——”

小小的灰色身影一下跳到树上去了。

拉帝奥头疼地开口:“可以别这么多话吗?我需要安静的开车氛围。”

于是砂金噤声。

但他很快又惊呼起来:“拉帝奥,有蜻蜓——”

小小的蜻蜓贴着车窗,落在砂金的右手上。

“……”

好吧,好吧。

这是已经死去的僵尸,拉帝奥想。至少得等下一站,再把人扔出去。

  

3、

这个小小的城镇开进城门就是热闹的集市。

砂金的眼睛简直要冒星星了,他看了看拉帝奥,又看了看外面。

拉帝奥找了个空地停车,把这个远离人世很久的小僵尸从车上解放出来。

他准备发动的时候,被敲了敲车窗,摇下车窗看见砂金的笑脸:“拉帝奥,我们等会哪里汇合?”

这只僵尸还没打消蹭他车的打算呢。

“北面那家旅馆,”拉帝奥说,“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?”

“欸——”砂金拉着长音,“我还想去南方首都看看,还有教堂,还有听说我们路上会经过一个巨大的湖泊公园——”

的确要去,拉帝奥的旅程会经过这几个地方。

砂金兴致勃勃地比划着,他手上的手套看起来要掉下来了——或者说他整只手都要掉下来了。

“好了,”拉帝奥打断他,“明早六点出发。”

砂金用朝他打了个响指。

  

拉帝奥的作息一向很准时。

他在六点的晨光里出门的时候,正好撞到走进门朝他挥手的砂金。

“拉帝奥!”他扬起语调,“早上好。”

他的口袋鼓鼓囊囊的,隐约能看到里面闪烁出璀璨的色彩。

“我赢了好多,拉帝奥,”砂金伸手取出一枚闪亮的银币,“看!我们之后的钱都不用愁了。”

拉帝奥已经不想再解释自己不缺钱,他只是拎着自己的行李箱,如无旁人地越过砂金,往门口停着的车走去。

“拉帝奥,我昨晚喝的酒也很不错!我好久没喝过这么香、这么多气泡的酒了——哎!”

车门猝不及防地关上了,把砂金的左手夹在车里面。

夹在里面那只手灵活地打开锁,掰开车门,砂金趁机躲进副驾驶。

他的左手没有接回去,而是跳到方向盘上:“教授,我来开车怎么样?我以前活着的时候,开车技术还是很不错的。”

“算了,我得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负责,”拉帝奥捏着那只手,丢到砂金身上,“装回去。”

“我这也是为你考虑啊,拉帝奥,两个人开车能轻松很多呢,”砂金接住自己的左手,“我考过驾照的,就是不知道现在过期没有。”

“聒噪。”他说。

砂金看向窗外,心情很好地吹起口哨来。

他都是僵尸了,砂金想,多说两句也不会被拉帝奥扔出去的。

  

4、

他们在暮色四合的时候驶入一座残破的小镇,能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枪械声。

“拉帝奥,”砂金看着窗外模糊划过的景色,“今晚不停下休息吗?”

“前面是动荡区,”拉帝奥仍然目视前方,“我们到下一个城镇再休整。”

“但是你到现在都没吃饭,”砂金托着脸颊看向拉帝奥,“活着的人可以这么久不进食吗?”

“我可以喂你,”砂金用右手把松松垮垮的左手拔下来,“我可以用这只手去后备箱把面包拿出来,骷髅是不是还挺方便的,拉帝奥?”

“不需要,”拉帝奥看了眼后视镜,“开车进食会提高事故发生率。”

“那可以把我的左脚也取下来放在刹车上,”砂金的左手还躺在他怀里,比了个大拇指,“一有紧急情况,我们就刹车——”

“那还是一脚油门让车冲进湖里自杀比较快,”拉帝奥轻嗤一声,“你要试试吗?”

“可是我已经死了啊,亲爱的拉帝奥,”砂金把左手接回去,“还是你想和我一起去地狱玩玩?”

拉帝奥没再理会这只话多的僵尸。

枪炮和弹药的声音越来越近,路边都是倾倒的瓦片,房屋的残骸掠过车窗外。

四处都是动荡不安的气息。

车速还是很稳定,但如果看一眼表盘,就会发现拉帝奥的车速往上提了整整一档。

他正在试图以最安全快速的方式通过这片不稳定的区域。

子弹有几次都落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,但是拉帝奥依然开得很稳。

倒是砂金在子弹擦过右侧的后视镜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。

“天哪,拉帝奥,”他说,“他们打得好准。”

拉帝奥稍稍抬起左侧眉毛:“你是希望子弹打到自己身上吗?”

“开个玩笑啦,拉帝奥,”砂金敲了敲车窗玻璃,“怕你太紧张控制不住车速而已。”

砂金朝后视镜做了个鬼脸,镜子里映出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和生动的表情,就像他还活着一样。

他伸手试图去擦车窗,发现灰尘都弥漫在外侧那层玻璃上。

车窗上映出拉帝奥的脸。

很认真的表情。

砂金夸张地瘫在座椅上。

唉,好吧。虽然他很想让拉帝奥停车,然后抢一把枪来玩,但是这好像会导致拉帝奥受伤。

他看着自己的腿和手腕,还有裸露出的肋骨,自豪地想:

还是死了更方便。

  

枪弹声终于远去了。

拉帝奥放慢了车速,似乎准备停下休整。

“拉帝奥,”砂金高兴地说,“是不是要停下来玩了?”

这条路四周除了荒漠还是荒漠,但砂金兴致勃勃的,左手抓着安全带,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看。

“地狱没有沙漠?”拉帝奥彻底把车停到路边。

“当然没有,”砂金咔哒一声解开安全带的锁扣,“那里除了沼泽就是沼泽,唉,每天看着感觉眼睛都要变成黑色了。”

他跳出车门,弯腰捧起流沙,砂砾顺着他左手骨骼的缝隙全部漏了个空。

他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右腿也陷进流沙里,要抬起来的时候整个从身体上断开了。

噢,好吧,有时候砂金也得承认骨头也挺不方便的。

“喂——拉帝奥,”砂金朝车边的学者挥手,“来搭把手,不然我就要永远失去右脚了——”

拉帝奥才刚从后备箱取出面包,闻言捏着袋子,叹了口气。

他认命地走到砂金身边,握着冷冰冰的骨头把这人的右腿从流沙里拔出来。

“知道危险就别往里走,”拉帝奥把这条腿放到砂金手上,“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。”

“可以在这里多留一会吗?”砂金单脚跳到拉帝奥身边,像一位滑稽的演员。

“不可以,”拉帝奥说,“这里还是很不安全。经常会出现打劫商贩的流寇……”

“哈,流寇!”砂金拿起手里的右腿,指着远处几个黑影,“你说的是那个吗?”

拉帝奥:“……”

该死的乌鸦嘴。

  

黑影在迅速靠近,拉帝奥回到车上取出枪,砂金正把右腿接回去,手忙脚乱地接住拉帝奥扔过来的枪支。

“会用吗?”拉帝奥低声询问。

“当然,”砂金把弹匣装满,“我活着的时候对这东西熟悉得很。”

“不过,真的不用我直接站出去吗,”砂金用自己完好的右手捏着枪,“说不定他们看到僵尸,直接吓晕过去了。”

“……那是一群亡命之徒,”拉帝奥贴着车门蹲下,“他们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会开枪的。”

“拉帝奥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死了?”

“但是子弹会让你完好的皮肤炸开一个血肉模糊的洞,”拉帝奥撇他一眼,“虽然你没有血。”

好吧,砂金想,虽然他喜欢自己身上的骨头,但他也喜欢自己的脸颊、脖子、胸口,要是真的多了几个弹孔,他会彻夜睡不着觉的。

“那我们怎么办?”

“瞄准,然后——”

嘭。

砂金听到子弹出夹的声音,紧接着对面的人影倒下一个。

“厉害啊!”砂金从车门侧面看过去,握紧手中的枪。

然后,第二枪。

砂金滚回车门后面。

“看来我的枪法也没有退步,”他看着对面打到骨头缝隙里的子弹,“准头真差。”

对面人影的移动速度明显快了不少,他们在车后都能听见逐渐接近的、混乱的脚步声。

他们没有说话,直到砂金突然从车后面站起来,朝对面扔出了——

噢,天哪,他刚才在拆自己的左手,他把左手手臂砸到其中某位的脸上了。

拉帝奥:“……”

他只能改变策略,一枪打中对面人的胸口。

全部解决。

被砂金手骨砸晕的男人躺在地上,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。

砂金走过去,把自己的左手捡起来,朝拉帝奥挥着骨骼:“嘿,你看我的骨头是不是还挺厉害的?”

他左手的手骨在自己怀里比出一个剪刀手。

“看来我们作战之前需要先做约定……算了,”拉帝奥拉开后备箱的门,“没有下次了。”

砂金把枪还给拉帝奥:“那我下次还能玩这把枪吗?”

“刚才的情况非常危险,谢谢,放这里就好,”拉帝奥重新取出装着面包的纸袋,“或许我不该和已经死去的僵尸说通这个道理。”

“好啦,是我说的不对,”砂金拍干净自己身上的灰,“放心吃吧拉帝奥,我会帮你留意周围的。”

拉帝奥不置可否,他只是咬下一块面包。

冷的,硬的。

不过拉帝奥已经习惯了。

  

“等等,你要连夜开车吗?”砂金的用右腿卡在驾驶座的门口,“我说真的,让我来开吧,你已经一天没休息了——”

“让开,”拉帝奥用脚尖踢了踢砂金的小腿骨头,“……前面就是离我们最近的城镇,我们在那里落脚。我知道我在做什么,可以把脚拿开了吗?”

“好吧。”砂金不情不愿地收回脚。

他还想开一次车试试呢。

  

5、

今天他们也在晨光中出发。

“接下来我们去哪?”砂金把一小袋金币丢到后座上。

他大约晚上又去小小的酒吧赌了,神采奕奕的,仿佛在湖里钓了条大鱼。

“去南面的枢纽城市,”拉帝奥说,“有几个项目合伙人在那里。”

“我也能去吗?”砂金看了看自己的手,“不会把他们吓到吧。”

“不会,”拉帝奥用雨刮器把车窗的落叶刮落,“他们中有专门研究僵尸和地狱的。”

“太好了,”砂金说,“看来不用穿斗篷和外套了。”

拉帝奥看了眼他破破烂烂的衬衫和裸露出的肋骨:“建议还是穿上。我怕他们把你的手或者腿要走,拿来当研究对象。”

“咿,科学怪人,”砂金挥舞了一下左手,“那我还能一起去吗?”

“可以,我早就说了。风险自己评估。”

“那我要一起,”砂金摸了下自己左手的骨头,“至少得让展现一次我美丽的、漂亮的骨头——”

“对了,你们学者聚会有酒吗?”

“有。”

“拉帝奥你会喝酒?”

“我不喝,但是桌上有酒。”

身旁的僵尸发出欢呼。

拉帝奥看了一眼他裸露出的肋骨。

他不好奇,不,还是有点好奇。

酒会从他的肋骨缝隙里漏出来吗?

  

他们的车开进一间农家小院里。

“拉帝奥教授,”一位微胖的中年人迎上来,“等你好久了。”

那人的视线挪到砂金脸上:“这位是?”

“嗨,”砂金举起左手,“我是拉帝奥的旅伴,可以叫我砂金。”

“是僵尸啊,”那位胖胖的中年人笑起来,“请,两位都请进。”

拉帝奥没有对旅伴这个词发表看法,他似乎默认了。

年轻的学者和年轻的僵尸,一前一后走进了温暖的室内。

屋里还有两个人,看他们进来都挥手打招呼。

于是砂金重复了自己的开场词。

屋子里的学者虽然好奇,但眼睛里并无冒犯。

作为东道主的男人还问了砂金一句:“僵尸有什么忌口吗?”

“没有,”砂金笑眯眯的,“僵尸和生前一样,什么都能吃的。”

拉帝奥从手提箱里取出手稿放在桌上:“上次你们要的。”

“拉帝奥教授,你的研究进度真是惊人,”其中一人推着眼镜摇头,“很多人和我要你的行程,想向你请教问题呢。”

“没和他们说我明天在这里做演讲?”拉帝奥把手提箱放在一旁。

“说了,当然,说了,”那人吐出一口烟圈,“估计到时候礼堂又要人满为患了。”

“演讲?”砂金插了话,“我也可以去听吗?”

“哈哈哈,当然了,”那人敲敲烟斗,“拉帝奥最推崇知识的流通了,你去听,他会很高兴的。”

拉帝奥耸肩:“前提是他学过《无穷分析引论》和《几何拓扑导论》。”

“好吧,”砂金摊开手,“看来知识的大门又朝我关闭了。”

拉帝奥的朋友们大笑起来。

主人家端上了热腾腾的土豆汤、烤面包和满杯的啤酒。

“好久没吃过人类的菜了,”砂金说,“闻起来好香。”

“僵尸也有嗅觉吗?”有人好奇地问。

“有的,”砂金那双紫色的眼睛弯起来,他掐了下自己的脸颊,“我的头部还没有腐烂呢。”

拉帝奥一手搭在椅背上,透过食物温暖的雾气看见砂金的脸。

他的眼睛、他的脸、他的动作,都在表明,他此刻是幸福的。

答应把这只僵尸带到人间来玩,他想。

他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。

  

砂金要把这顿饭夸到天上去了。

拉帝奥在和同伴讨论学术问题,他们的视线会突然交汇,然后在嘈杂的讨论中默契地移开。

“……我当时和他赌,这把枪里没有子弹,然后——嘿,我运气真好,都是空枪。”

砂金把左手拿起来,朝脑袋比出开枪的手势。

“现在要和我赌一把吗,我们可以来摇骰子。”

拉帝奥的同伴说:“概率学?”

“唔,唔,”砂金把左手装回去,“你们的理论可以随便用——有时候或许是单纯的运气好呢?”

拉帝奥听到了骰子在骰盅里摇晃的声音。

他放在手里的茶杯,走出门。

门里灯光温暖,乱七八糟的声音交错在一起。

拉帝奥抬起眼。

今晚的星星依旧在他的计算中运行,庄重而肃穆地悬在天际。

难得的好天气。

  

最后大家都喝醉了,被安排到各个房间里。

“拉帝奥先生,在家里睡一晚吧,”女主人将碗筷放进厨房,“砂金都喝醉了。”

醉酒的僵尸趴在桌面上,没有呼吸,但脸上挂着微笑。

拉帝奥偷偷把一叠钱塞到信箱里。

“好吧,”他看起来是无奈妥协的样子,“那就麻烦你们了。”

拉帝奥把砂金从座位上横抱起来,这具骨架还挺沉的。

砂金的眼睛弯着,好像做了美梦。

僵尸也会做梦吗,拉帝奥想。

他的脚步很稳。

然后,他把僵尸轻轻放到柔软的床中央去了。

  

“拉帝奥,我不是故意喝醉的——等等,别关门啊。”

砂金用骨头敲车窗:“接下来不是要去演讲吗?”

拉帝奥打开一点车窗:“你不留在这?”

“嗯?”砂金瞪大眼,“为什么要留在这?”

“你昨晚喝酒很开心。这个小镇也很适合你。”

“我想你搞错了,拉帝奥,”砂金笑眯眯的,“我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没有到处玩玩。”

“你死前愿望真多。”

“好嘛,”砂金把自己的手从车窗里扔进去,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开了门,“毕竟我死的时候才十八岁,有很多梦想不也很正常?”

拉帝奥不作声了。

砂金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来——那是他自己买的,更合身的一件,能完美挡住自己身上的骨骼,还有一个漂亮的绿色胸针别在领口。

他对这件外套满意得不得了。

“对了,拉帝奥,”砂金停下整理衣服的手,“他们喊你教授,我也可以跟着喊吗?”

“随便你。只是称呼而已。”

“好啊,那、教授,”砂金的语调磕了一下,“我们哪里汇合?”

“晚上六点,礼堂后门。”

拉帝奥看了兴致勃勃的砂金一眼。

“别迟到。”他补了一句。

  

虽然砂金嘴上说听不懂一点,还是决定要去礼堂里看看。

天哪,那可是拉帝奥,是他的旅伴。

站在台上,这么万众瞩目的场面——

他要去凑这个热闹。

他甚至特地为拉帝奥的演讲买了一副新的手套,面料更柔软,上面缀了一串金链子。

虽然面料柔软对于一只只剩下骨骼的手来说什么也不是,但谁让他好看呢?

砂金混入人流中,被挤到礼堂正中央了。

拉帝奥上台的时候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的呢大衣,他手里拿着一叠资料,放在讲桌上。

“今天的讲座是关于几何拓扑理论的延伸……”

他的视线看向台下,散漫地扫过人群。

“……希望通过今天的演讲,能稍稍解答大家的困惑。我们从上一份研究论文为引,讲述……”

拉帝奥一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理论公式。

他非常自信,自信到有些傲慢。

砂金并没有学过这些理论,应该说,他连基础的教育都没有接受完,就被迫将生命押上赌桌,开始一场永远没有终点的赌局。

他可以轻松说出一盘赌局的点数大小,却不能系统而理论地说出一段数学知识。

拉帝奥仍在阐述着研究的论点,时不时引发人群一阵惊呼。

砂金想,一定是前沿又先进的理论。

他突然萌发一阵对「知识」的渴求欲,因为他闪烁在拉帝奥身上的时候有些耀眼,让砂金要忍不住伸手去触碰。

不过,他有拉帝奥当旅伴了。

砂金摸了摸胸口那颗绿宝石。

那个讲台上光彩熠熠的人会带他旅行,纠正他突如其来的诡异想法。

要不是他已经死去,心脏一定已经温暖地鼓动起来。

好吧,砂金说服了自己。他要看着拉帝奥把这场演讲说完。

  

6、

他们出发的时间迟了半个小时,因为拉帝奥在讲话结束后被围得水泄不通,根本没法出去。

出门的时候砂金正蹲在地上,和一个小孩玩猜宝石颜色的小游戏,见拉帝奥出来朝他挥手:“拉帝奥,这里!”

砂金往小孩子的口袋里塞了两枚银币,站起身:“再蹲在那骨头都要麻了,演讲怎么样,还成功吗,教授?”

“你不是在下面看吗?”拉帝奥拎着手提箱,“下次听不懂就别听了。”

“我已经靠没睡着打赢礼堂里一半的人了,”砂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,“还有,教授,我想学那个——”

他把手套摘下来:“扔粉笔,拉帝奥,你扔得好准,下次我要把手臂拆下来扔。”

“我没练过这个,”拉帝奥踩下油门,“随便扔的。”

砂金马上捧场地鼓起掌:“不愧是教授,天赋过人!”

“我们不在这过夜吗,拉帝奥。”

“下一个目的地离这里很近。我们去那边过夜。”

“教堂!”砂金坐在长椅上,眼睛亮闪闪的,“我想进去!”

“僵尸进教堂,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,拉帝奥,”砂金稍微压低一点声音,做到拉帝奥身边,“带我进去吧,教授,我不会乱动的。”

“……”拉帝奥一手捏着塔可,那玩意做得很烂,现在快要塌下来了。

“需要我提醒你被发现是什么后果吗?”拉帝奥最终还是放弃让塌陷的塔可恢复原状,用纸巾接住一端,“你是想再死一次吗。”

“不会的,拉帝奥,”砂金保证,“我不会让人发现——我擅长这个。”

他紫色的眼睛漂亮得要命,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。

拉帝奥的手上沾了塔可的沙拉酱,砂金还在一旁摇着不存在的尾巴。

“可以带你进去,”年轻的学者不得不又抽了张纸,“但是,你的安全自己负责。”

“教授,太好啦!你人真好!”砂金弯起眼睛,“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。”

  

这是这片大陆第二大的教堂,庄严而沉肃地立在广场中央。

钟楼的时钟发出沉闷的响。

砂金今天披着外套,又在外套外面套上一件斗篷。

他整个人裹在一团深灰色里,只有眼睛还是亮丽的紫。

他跟着拉帝奥踏上长长的台阶,门口的神父亲自接他们进门。

“拉帝奥教授,很高兴见到你。”

拉帝奥稍稍点头:“我来取螺丝咕姆先生留给我的手稿。”

“请稍等。”

他们走进去,砂金看见琉璃彩的窗户、圣母像和巨大的祷告台。

僵尸正在避免自己发出惊呼。

那也太损地狱的面子了,他想。

拉帝奥凝视着正前方的十字架,不知在想什么。

站在前方祷告的人发出絮絮低语。

“拉帝奥教授,您的手稿,”神父将资料递到拉帝奥身前,“您会在这里停留多久?”

敬重,甚至敬仰的态度。

“下午就走,”拉帝奥说,“明天有一场学术会议。”

他余光看了砂金一眼。

这只僵尸好像失去了最初的热情,现在正低着头,数着地上的砖块。

大概听清了谈话,他抬头朝拉帝奥笑了笑。

“我们先走了,”于是拉帝奥开口,“恕不能久留。”

他们被沉默而恭谨地送出门。

  

“呼,”砂金在彻底走下台阶后狠狠舒了口气,“真压抑,下次我再也不进去了。”

“对了,拉帝奥,”他侧过头,“你是信徒吗?”

“看不出来吗?”风把拉帝奥的衣角吹开,“严格意义上来说,我并不相信神明。”

天空有白鸽飞过。

“你还打算跟着我一起旅行吗,”拉帝奥问他,“不回地狱了?”

“哦,地狱,”砂金看向自己左手那枚戒指,“跟我一起去地狱玩一趟吗,拉帝奥?”

拉帝奥也看向那枚戒指:“你知道我行程很紧张。”

“没关系,很快的,”砂金语气很无所谓,“还得拜托你帮我解除这个契约呢。”

“……什么契约?”

“我居然没和你说过吗,”砂金吃惊起来,“你往我手上套了戒指,我就是你的新娘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啊,好像确实没说过,”砂金打了个响指,“所以,跟我去地狱吗?”

“下次这种重要的事,可以在一见面就告知,”拉帝奥叹了气,“下地狱就能解除契约?”

“应该能……不我的意思是肯定能——”

“走吧。”

  

7、

拉帝奥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酒吧。

骷髅在喝酒,有的头都掉下来了,扶着东倒西歪的头看向拉帝奥。

酒保吹着口哨:“新人?”

砂金把托盘扔回桌面:“活人,这是我在人间的……嗯,和我在人间结婚的丈夫。”

“你怎么还偷偷在人间结婚呀,小砂金~”一位舞女勾住砂金的脖子,“要不要给你办一场婚礼?”

“好啦,”砂金推开她的脸,“骨奈克爷爷在哪,我找他有事。”

“他还能在哪,”舞女的脖子顺时针拧了一圈,“在上面呗。”

“我们上去吧,拉帝奥,”砂金转头看向从刚开始就沉默不语的拉帝奥,“走这边。”

  

“……毒酒,”骨奈克说,“毒酒。”

“你们需要在人间举办一场婚礼,然后让新郎喝下这杯毒酒。”

“这可不行啊,”砂金叉腰摇头,“那不是让拉帝奥也死去吗?”

“死亡只是必经的结果……咳、咳……”

“没有别的办法了?”

“没有了,孩子,这就是唯一的途径。”

“算了吧拉帝奥,你在人间还有这么多研究这么多事——”

“毒酒,”拉帝奥走到桌前,“拿给我。”

这是他下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。

“年轻人,真着急,”毒酒的瓶子通过白骨落在拉帝奥手上,“喏,拿去。”

“等等,”砂金走上去,“你疯了!你真的要喝这杯酒?”

冰冷的骨头压在拉帝奥的手腕上,力气很大,像是马上要从手臂上脱落下来。

“我们可以找别的方法——”

“我知道,砂金,”拉帝奥的手仍然拿着那瓶毒酒,“别激动。”

砂金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。

“我的意思是,我们的旅行还可以继续,”拉帝奥说,“我有朋友是研究地狱的,或许能找到别的方法。”

“如果你有一天想回地狱了也可以和我说,”拉帝奥的口气像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,“我可以喝下这瓶毒酒。”

“够了,拉帝奥,”砂金的肩膀紧绷,又放松下来。

他发现自己只能同意拉帝奥这个该死的方案。

“……我还没玩够呢,”砂金说,“还有那个碧蓝的湖——”

拉帝奥可能没注意到自己露出了一点笑。

“我说过,我的行程要路过那里。”

“麻烦送我们回去吧,”砂金重新笑起来,“我们赶时间呢——”

“年轻人,感情真好。”

他们被一阵轻渺的红雾吞没,从地狱回到了人间。

 

8、

砂金还记得他们出发的时候是温暖的春天,现在枝头的树叶落了满地,踩上去发出沙沙声。

“今晚是万圣节,教授,要一起去发糖吗?”

街上的店铺已经摆起南瓜灯,有小孩披着一身床单,在街上疯跑。

“我都不用特地买衣服化妆,”砂金侧身让过一个小孩,“只要掀开斗篷,就是完美的万圣节恶作剧……”

“所以,拉帝奥晚上有空吗,”他踢起一片落叶,“我们可以买一口袋糖果。”

“按习俗,打扮成鬼是上门要糖,”拉帝奥拍落肩上的叶片,“我晚上有空。”

“教授可以把时间分给我一点吗——一个小时,不,两个小时就行。”

还是那只得寸进尺的僵尸。

“我整晚都有空,”慷慨而富有的拉帝奥如是宣判,“去买糖吧。”

  

砂金买了一身墨绿的斗篷。

他重新穿上了初见拉帝奥时那件破破烂烂的衬衫,露出森森的白骨。

砂金在旅馆的镜子里看了一会,托着下巴想要不要给自己来一个带伤的妆。

“别打我的主意,”拉帝奥甚至没从书里抬起头,“我已经答应晚上和你出去了。”

好吧,砂金想,本来想把左手拔下来给拉帝奥当道具的。

砂金把南瓜做的灯笼里装满糖果,趴到了桌上。

僵尸在等待天黑的过程中睡着了。

拉帝奥推了推砂金冷冰冰的胳膊:“不出去了,晚上?”

砂金从椅子上弹起来。

“出门!”

他如是宣布。

  

他们还没敲上门,就被路边扮鬼的孩子敲诈了一半的糖果。

“拉帝奥——”砂金拖着长音,“说真的,我们找一家人吓吓怎么样?”

“我可以把眼睛从眼眶里拿出来,然后突然掀开斗篷,”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珠,“如果他们把枪拿出来,那我们转头就跑!”

“上次差点被打到右手,这次就又忘了?你的记忆力还真是短暂。”

“但是,很好玩啊,”砂金从斗篷里伸出自己那只骷髅般的手,扯着拉帝奥的袖口,“走,我们去玩一玩。”

  

真的走到这家人门口,砂金反而有些犹豫起来。

“我该用哪只手敲门,”他低下头,“用左手的话,声音会不会太脆了。”

砂金还没纠结完,就听到笃笃笃三声敲门声。

侧过头发现那是拉帝奥的手。

“不是,喂,拉帝奥,等等……”

门被打开了,砂金的斗篷被风吹开,露出里面的骨头。

两人听到一声惊叫,然后就是翻箱倒柜的声音,还有子弹上膛——

砂金一把抓住了拉帝奥的手腕,带着他狂奔起来。

砂金斗篷的绳子松了,在夜风中飘向高空。

一只僵尸拽着一个人类,在城镇无人的小巷狂奔。

“拉帝奥——”

僵尸的头发被风带到脑后,露出那双紫色的眼睛。

拉帝奥想起第一晚,想起第一晚的那一轮月亮,还有月亮下的眼睛。

一直都是如同今天一般闪耀。

拉帝奥一直很难想象自己能在月光下狂奔。

不,不。

他一直不理解旅行的意义,旅行对他来说,只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完成任务。

但是有一只僵尸从地狱爬出来,朝他打招呼,朝他说嗨。

这样啊,原来如此。拉帝奥听着耳旁的风声。

原来他的心跳并不是错觉。

他们跑到一个巨大的湖泊边。

夜晚有零星的萤火虫。

拉帝奥的手被松开了,砂金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去碰那只小小的萤火虫。

拉帝奥仰躺在一旁的草地上。

耳边的风很温柔。

时间仿佛停滞,又仿佛过了很久,直到拉帝奥感觉到小指被冰冷的指骨勾住了。

轻轻的,小心翼翼的力度,在发现拉帝奥没有反应后,稍稍加重了一点。

但还是很轻。

拉帝奥想,他大概得到答案了。

他收紧小指,压住身旁人有些惊慌的动作。

“嘘,”拉帝奥把僵尸压在草地上,贴上他冰冷的额头,“现在新郎要亲吻新娘了。”

砂金的唇上得到一个温热的、属于人类的吻。

  

9、

砂金偶尔会对那瓶毒酒感到不满。

他宣称「我们不需要那一天」,把那瓶酒扔掉,然后第二天在车里的角落照样发现那瓶毒酒。

“你这手段骗骗小学生就行了。”拉帝奥转动钥匙,松开刹车。

“我们今天去哪?”

他们的旅程还在继续,而毒酒永远不会过期。

他们永远会在死亡的尽头相见。

只不过,在那之前,他们——

要一起稍稍绕个远路。

评论(29)

热度(807)

  1. 共5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